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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筆記
4 June 2006

圖畫裡沒有「我」。

文字裡說「我」還容易使我認同為書面的「我」，因為它並不具象，指涉的形象就是我。

但圖畫裡，我把「我」的形象都畫了出來，這個在紙上的具象的「我」活靈活現的安放在紙上，在那裡，要把這個紙上的「我」認同是我，還需要更強的、簡接的想像力。怎麼可以把紙上的他說成是我呢？

繪畫往往比攝影的動作更凝聚時間。時間把我變成「他」。

因此自傳漫畫也不能自傳了，只能是「他」的傳記。

M.B.：「有人說，作家放棄說『我』。卡夫卡曾驚訝地、滿懷喜悅地指出，當他能用『他』來替代『我』時，就走進了文學。」

漫畫可能更具備走進文學的條件。

可能漫畫家和作家的自我疏離感相差不遠，但漫畫家面對的自我矛盾卻比較少，因為把「我」畫了出來，脫離己身成為「他」，把矛盾外化了。

這種外化過程強調了藝術的表現性。這表現性彰顯於視覺風格。

因此絕對不能漠視畫面的視覺風格，漫畫不單單是敘事或故事內容的問題，就像文學裡，詞彙的使用面對特定語景發生的互動效應。(當然這是很差的類比)

因為視覺風格的重要，作畫的物料和技巧變得決定性。要留意的是，這裡指的「技巧」，不是「畫功」的意思，不是你有幾精工雕琢的意思，不是你能否圓熟地畫出腦海幻想之物的意思，更不是你能否畫得很像真的意思。

「技巧」這裡指的是，英文「technique」可能比較接近，傾向指畫畫的步驟的意思。例一、用幼滑的紙張和尖細的鋼筆；或例二、用粗糙的紙張和鈍頭的鉛筆；或例三、用水彩畫在水彩紙上；或例四、用塑膠彩畫在帆布上；或例五、用塑膠彩畫在木板上。這些手法將產生的差天共地的視覺風格。

更複雜的技巧，或步驟，包括：例六、先打一塊石膏板，再用𠝹刀刻劃幼細的紋理，然後在上面用軟性木顏色畫畫；或例七、在厚身畫紙上，用硬性的鉛筆用力畫畫，然後用膠擦把圖畫擦掉，剩下用力畫畫的痕跡，然後再用軟性的鉛筆，輕力在上面刮呀刮，得出鉛筆痕凹凸不平的效果；或例八、絲網印刷；或例九、木板雕刻拓印；或例十、銅版雕刻拓印等等。這些手法同樣將產生差天共地的視覺風格。

最理想當然是，獨創一種繪畫技巧或步驟，像比利時的Eric Lambé：他用紋理特別的紙張A，在上面畫上塑膠彩或水彩色塊，然後將色塊印在另一張紙張B上，於是紙張A紋理，便顯現在紙張B上。利用不同紋理的紙張和不同色塊的疊印，印出整幅由色塊組成的圖畫，然後在上面有限度地加上黑線，便得出這樣的圖畫，以及一整本漫畫書。

而物料本身也影響作畫的步驟。(物料就是現世所能提供的任何物質。)

如果每個人能獨創自己一套技巧，思考它，鍛鍊它，掌握它，也就能發展自己的視覺審美觀。

審美觀因此是由切實動手開始的，是身體力行的體驗，單靠閱讀和辯證並不完整。這是為什麼塞尚那麼討厭評論人。

想出書的人，請你動手。不要問哪裡有機會發表，不要問怎樣入行。你不落手落腳，請不要說你對創作有興趣。唔該早抖。

小記《曱甴》(Cockroach)
12 June 2006

如果沒有《曱甴》(Cockroach)，楊學德沒有想過要畫漫畫。

《曱甴》創刊號有楊學德平生第一次發表的漫畫故事，那個「時光倒流」的故事，以及其後在第二、第三期發表的故事，是《錦繡藍田》的雛型。阿德原本打算用塑膠彩手畫全本《錦繡藍田》，但因為時間緊迫，而只能用電腦畫，真是可惜。

所以，你看見他在幾期《曱甴》裡畫的水彩畫，可以想像得到，《錦繡藍田》的更為理想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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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曱甴》創刊以後，我買了一本來看。那時我仍在大學唸書。那晚我到讀科大的朋友的宿舍屈蛇，一口氣把書讀完，藐嘴藐舌，對這本創刊號的作品甚為不滿。

於是上網，發電郵給編者歐陽應霽(那時我不認識他，只讀過他的《我的天》第二輯)，逐頁批評，說莉莉的漫畫沒有故事可言，說歐陽的說故事方法不好，說牛牛的拼貼不好。唯獨覺得黎達達榮沒有失準，以及，非常喜歡楊學德的故事。

歐陽過兩天回電郵說，收到讚賞和鼓勵很多，只有我給予負面評價，他覺得很高興。然後，他邀請我供稿，在第二期發表。當他看見我的作品，竟有「驚為天人」的感覺。(妖，好吧，我係自己讚自己。)

過後我也在《曱甴》的宣傳活動中認識阿德。我想之前歐陽已跟阿德說了很多關於我的話，那天阿德便主動走來找我聊(後來過了幾年我才知道他不是那麼主動的人)，問我是否喜歡法國電影(那時我很喜歡高達)，我覺得很有趣，他竟不是問我關於漫畫的問題，真的好像小學生認識新朋友的時候問你喜歡甚麼顏色一樣，不像大人般寒暄。

好，《曱甴》的故事到此為止。

為什麼寫《曱甴》的事，為什麼要冒著被指自吹自擂的險，是因為我把六套《曱甴》一至三期，放了在阿麥書房寄賣，希望它們都會到達讀者的手中，尤其如果大家找了很久仍找不到這個消失了的東西。這是我所有的最後存貨了，我不肯定以後有沒有機會班到返o黎。當然，寫下這些，也是為了想大家追看楊學德漫畫。

忙中鈔
──給廣大OL，及對手藝視若無賭的人，及把手藝視為高級文化的人
17 June 2006

「卡夫卡十分喜歡你，」我對父親說。「你們是怎樣結識的？」

「我們是在公司裡認識的，」父親回答。「第一次彼此有較深入的瞭解是在我為卡片索引櫃繪了一個草圖之後。卡夫卡很中意我設計的模班，我們於是開始交談，他說下班後他都在木匠柯豪瑟(Kornhauser)那兒學藝，從此我把你的詩拿給他看，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怎麼成為朋友呢？」

父親搖搖頭。

「他個性內向，對友誼十分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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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探訪卡夫卡時，我問道。

「你還到卡洛蘭索(Karolinenthal)的那個木匠處去嗎？」

「你如何知道這件事？」

「我父親跟我說的。」

「不啦！好久沒去了，我的健康不許可。這高貴的身體。」

「我十分瞭解，在塵埃撲鼻的廠房裡工作可不是舒服的事。」

「這個你就錯了，我喜歡在廠房裡工作。木屑的氣味，鋸木的嗡嗡聲，鐵鎚的敲打聲，都令我迷醉。當黃昏悄悄來臨時，我才驚覺午后的光陰消遁得如此迅速。」

「那時候一定很累吧。」

「累，但很快樂。世上沒有什麼比那些單純、具體、普遍地有用的行業更美的。除了木工，我也做做農事和園藝，比起強迫性的辦公室工作，要好得多而且有價值得多了。坐在辦公室裡工作的人似乎比較高級，但那只是表面而已。人在現實中只是更孤寂，也因此更不快樂。就是這麼一回事。智力勞動硬生生把人和人的社會撕離，然而手藝使人更像一個『人』。我很遺憾不能再在廠房或園子裡工作。」

「你不會想放棄你的職位吧？」

「為何不，我一直夢想到巴勒斯坦務農或做工匠。」

「你會放棄這裡的一切嗎？」

「如果我能找到一個有意義、穩定而美好的生活，我會放棄既有的一切。你知道保羅‧阿德勒(Paul Adler，1878-1946，捷克作家)這個作家嗎？」

「我只知道他的書《魔笛》(The Magic Flute)。」

「他和他的妻子與小孩住在布拉格。」

「他的正業是什麼？」

「他沒有正業，他帶著妻子小孩，一個朋友拜訪過一個朋友，到處旅行。他是一個自由人，一個詩人。每次見到他，我的內心總是萬分痛苦，因為我把我的生命浪費在辦公室裡了。」

──擇自古斯塔夫‧亞努赫《卡夫卡的故事》(Gustav Janouch, Conversations with Kafka)

救救小橋流水 (轉貼阿藹)
18 June 2006

記得大學入學時，中大的老師曾跟同學說，當年之所以選馬料水作為校址是因為水源，而富有詩意的小橋流水(亦是校園內唯一的天然河溪)，就成為了中大人與環境共融的象徵。小橋流水附近更是本港稀有的小青蛙(只有姆子頭般大的小青蛙)生育繁殖之地！可是中大的校園發展處(CDO)正把小橋流水改建為一條石屎渠！詩意的景觀被完全破壞了，河裡的小青蛙也失蹤了。

這兩個月，正我們為池旁路奔波之際，CDO靜稍稍地於神學院和小橋流水一帶進行斜坡工程，最初只是小規模的打泥釘，大家都不以為然，怎料，當同學正在考試，校友忙著準備校友評議會會議，老師正在忙改試卷之時，小溪旁竟然蓋了一堵一堵兩米的高牆！CDO當然又是以「安全」為借口，說小溪旁都是危險斜坡！過去十幾二十年，從來未覺小橋流水的斜坡危險，即使真的要鞏固，是否要以屯門公路般範模的石屎擋土牆的方法？

一直以來環保專家均反對於河溪畔進行擋土牆工程，因為水泥河岸會阻斷地下水的滲透和天然淨化。本來天然的生態將會完全破毀。

過去，小橋流水附近從未發生過嚴重的山泥傾瀉，而河溪旁的泥石流本來是自然生態的一部份，只要不造成人命危險，一般是事後進行修葺就可以，情況就如政府郊野公園的天然溪澗管理一樣。

10年裡，中大校園接二連三地進行危險斜坡工程，但中大的危險斜坡不見減少，CDO總能找到新的危險斜坡出來，現在連小橋流水都受難了！

根據中大的官方數據，中大在過去十年用了4億6千7百萬公帑來維修斜坡。政府每年花大約10億元公帑維修全港斜坡，中大的維修斜坡費用佔政府撥款約5%，而中大校園面積1.34平方公里，佔全香港面積只是0.12%。

為什麼佔地0.12%的中大，會用上5%的公帑來修斜坡，是因為中大真的有很多危險斜坡呢？還是有別的原因。池旁路的斜坡，CDO一直以斜坡是第一類危險斜坡為由，以「安全」為由，堅持要盡快展開工程。然而，我們翻查土木工程處的資料，卻發現斜坡屬第二類，不是如CDO所說的那樣迫切？

這些斜坡工程，往往與路面擴闊工程掛勾，通往神學樓的馬路，根據CDO的規劃，亦要擴建成二架救火車可以並排行駛的大馬路(又是安全理由)，而沿著一條辮路樹亦將會被砍！

這次CDO擴?路面的原因是神學院打算建小教堂。可是，小教堂是供神學院內人士使用，完全不影響人車流量，而且崇基已經有一個教堂，是否有必要另外建小教堂也是一個要公開討論的議題。

一所聲稱自己為國際級大學的學校，對自己校園寶貴的自然環境，竟然如此糟蹋，叫我們怎樣能信相這些管理人？

從池旁路自今，校園發展監察聯盟的同學，老師和校友都很累，因為CDO一連串的大話，包括路面闊度的標準和池旁路斜坡工程危險系數等，不斷地去找專家，找政府部門來查證。而我們向校方索取的資料，如工程招標指引，斬樹申請文件等，校方均拒?提供。

好了，辛辛苦苦阻止了一個工程，另一個更荒謬的工程已造成了無法補救的破壞！

我們需要更多同學師生和校友，以及關注生態環境的朋友去阻止這些人為的破損中大環境生態和人文價值的行為，推倒恥辱的石屎擋土牆！圖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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